第203章 迟到的触诊(1/2)
油灯如豆。
顾映兰望着灯旁的桑落。
眉眼泠泠,鼻尖被灯火映得光润。她算不上美艳,也不能说是清秀,神色明明是那拒人千里的疏离,顾映兰却总能感觉出疏离底下藏着的孤绝。
第一次相看时,就是这份孤绝让他忍不住好奇,为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会有这样的情绪?
后来几次相处,他渐渐察觉她似乎谁也不敢依靠,只凭着这份孤绝杀出一条血路来。
她常常以身设局。只因她面对的多是权贵,她敢拿身体性命去赌,权贵却不敢。
出狱之后顾映兰始终不敢来见她,怕她诘问,怕看到她疏远的模样。她知道自己是太妃的人时,一定很失望。
所以今日她登门,他很是欢喜。
哪怕是要他顶着风寒亲自回江州去取石脂,他也是愿意的。
只是......
虽然她只提了鱼口病,但顾映兰立刻就猜出她要对付钟离政。
她是个极聪慧的人,对于要捕捉的猎物,耐心很足,有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着。
那个花娘都已经死了,她还要想法子制作治疗鱼口病的药,为的,自然是钟离政。钟离政陷害她入狱,这仇她一定会报。
其实此事不需要桑落出手,面见太妃之后,他就一直在筹谋。
顾映兰知道太妃想要的是什么。一是打压镇国公府,但又不要打死。二,则是要确定颜如玉到底是不是鹤喙楼的人。
黄河水患之事,绣衣直使一直在调查工部尚书,原本要与之联姻的镇国公府,突然以十二姑娘身子不好为由将婚事作罢,颜如玉并未追着镇国公府不放。
太妃又喜又急。喜的是颜如玉或与鹤喙楼无关,急的是镇国公府似泥鳅一般逃脱了。
然而顾映兰不认为颜如玉洗清了嫌疑。他的直觉一向很准,只是需要去验证自己的直觉,才定下一石三鸟之计——委托鹤喙楼杀钟离政。
眼下桑落盘算着要对钟离政下手,顾映兰却不能将自己的筹谋和盘托出。
他暗暗捏住袖口,指腹磋磨着稀稀疏疏的针脚,思忖再三,咳嗽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:“这几日一直病着下不了床榻,今日桑大夫来,不知可否替我抓几副药?”
桑落接过药方看了一眼。就是寻常的理肺排痰的药。心知这是顾映兰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,便将药方交给了风静。
风静感到两难。
公子说过不能离开桑大夫,可公子又说过要听桑大夫的话。
“快去快回。”桑落再说了一遍,不容抗拒。
风静只得取了药方大步离开。
屋内就剩下对坐的二人。
顾映兰坐得端正,轻声说道:“你不要碰镇国公府,上次的事他们没有得逞,岂会再轻易让你逃脱?”
桑落神色淡然:“顾大人想多了。我要石脂只是为了研制药物,有利于我在太医局站住脚跟。”
她又抬眼看他:“鱼口病自古无药可医,即便我真制出药来,你觉得钟离政敢用吗?”
这句话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。
谁敢用仇人的药?
顾映兰哑然。
“还有......”沉吟半晌,他才缓缓说道,“别与颜如玉走太近。”
若找到颜如玉为鹤喙楼办事的证据,如何救得了她?
桑落闻言睫毛颤了颤,故意问道:“太近是多近?”
桌下,顾映兰握着拳。好多话就在唇边打转,然而,那些话于公于私都说不出口,终是找了一个借口:“他也是太妃的人,又做着被万人唾骂的指挥使,将来若有什么事,你必受牵连。”
这个“也”字用得很妙。
桑落没有纠缠这些文字的表面意思,反而问道:“顾大人也是太妃的人,却不知当初为何要与我相看?”
顾映兰答不上来。
无论什么缘由,都是别有用心。
“顾大人定然在相看之前就想好了,反正我出身下九流,到时随意说一句‘相看不成’作为借口,就能将事情搪塞过去。”
这让桑落觉得很卑劣。
即便有苦衷不得不隐瞒,也不该用婚姻作为途径。尤其是这蛮荒的时代,女子名节是何等的重要。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以不在乎,但作为他这样的古人,应该知晓相看不成对于一个未婚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人与人之间,若一开始就缺乏真诚,那么终有一日会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彻底粉碎。
活了两辈子,没有必要容忍眼里的一粒沙。她站起来提着药箱看向面色苍白的顾映兰:“所以顾大人还能给我石脂吗?”
若不能,她就要另想办法。
那眼神有些冷,还带着刺,刺得顾映兰心底一阵阵发寒:“等我几日,定送到丹溪堂。”
桑落道了一声谢,提着药箱往外走,跨出门,风静正好抓完药站在外面候着,见桑落出来,将药包往门槛内的地上一放,就搬下踏脚凳,扶着桑落上了马车。
“桑大夫——”顾映兰叫住她。
桑落撩起车帘,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他。
他站在暮色之中,瑟瑟夜风卷起他的衣角,目光里透着深深的伤,艰涩地动了动唇:“抱歉。”
桑落不置可否,只说:“顾大人记得吃药。”便钻进车厢,放下车帘。
回到颜府,已近二更。
颜如玉还未回来。
桑落让小桃去煮了一碗面来果腹,沐浴之后,她又下令让风静将小桃留在外院,自己推开了颜如玉的房门。她自然不知黑暗之中有多少暗卫,若没有提前的授意,他的房间又岂是那么容易进的?
她先是坐在窗边的书案旁看了一阵书,听着外面响起三更的梆子,便合上书径直上了床榻,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也不知过去多久,一具滚烫的身躯悄然贴上她的后背。
桑落睁开眼:“你回来了。”
嗓音还带着一点迷糊,听起来煞是惹人心怜。
她转过身,手臂环住颜如玉的腰,将头埋在他胸口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是熟悉的瑞麟香味,这味道让她安心。
“怎么睡在我这里?”男人暗哑地在她耳畔发问。
他的心跳,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朵,她在他胸前低声道:“你猜?”
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调侃:“桑大夫这是做错了事,怕被本使责罚,主动来承认错误。”
“我做什么错事了?”桑落有些不服气地抬起头来。
漆黑的夜里,他的轮廓依旧好看得令人发指。
“没做错事?”他问。
“没有。”桑落答得斩钉截铁。
他哑声笑着:“桑大夫莫非是想本使了?”
桑落自然不会承认。今日与顾映兰交谈之后,莫名地,她就很想见他。就像上次看到傅临渊的那些污糟事后,也是控制不住地想看见颜如玉。
“我本来是有话要问你的。”她依旧很多借口,“等太久,就睡着了。”
“哦,是吗?等得都钻进被窝了?”他轻而易举地挑开她的衣带,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。
触手可及的,是她光洁的肌肤。
黑暗里,他的喉结翻滚着,胸口起伏着,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:“桑大夫就是这样等人的?连小衣都不穿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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